第六百九十四章 唐突之戰（四十三）

　　“頡利應該派人去調蘇尼失和突利回懷安了……”
　　李元吉在交代完宇文寶，剛回到中軍大帳的時候，李世民就壹臉深沈的迎上來說了壹句。
　　李元吉也有同樣的猜測，只是沒急著和盤托出，而是疑問道：“二哥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李世民冷笑了壹聲道：“以頡利的性子，在得知王庭被偷襲，上百萬牛羊和馬匹，以及數不清的金銀珠寶被劫以後，壹定會派人去李靖的必經之路上圍追堵截。
　　他手裏剩下的兵馬雖然能跟我們壹戰，但遠遠的不夠。
　　所以他肯定會讓蘇尼失和突利放棄攻打綏州，率軍返回懷安，然後攥緊了拳頭，狠狠的給我們壹擊。”
　　李元吉呵呵笑道：“那他註定要失望了……”
　　十二衛的兵馬已經趕到了延州，並且配合綏州境內的兵馬已經對蘇尼失和突利展開了合圍，運氣好的話，能將蘇尼失和突利留在延州。
　　運氣不好的話，也能將蘇尼失和突利的大部分兵馬留下。
　　所以頡利指望蘇尼失和突利回來，幫他壹起在懷安城發動決戰，恐怕要指望空咯。
　　李世民點著頭，自信的道：“他肯定要失望了，十二衛的兵馬，李神符、殷開山、蘇定方、羅士信、李道宗等人的兵馬，要是連蘇尼失和突利手下壹半的兵馬都留不下，那他們就白活了。”
　　李元吉笑道：“妳不如說，妳做了這麽多布置，要是連蘇尼失和突利壹半的兵馬都留不下，妳就白活了。”
　　李世民哼了壹聲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李元吉點頭笑道：“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李世民點頭附和的同時又提醒道：“得派人去給李靖提個醒，免得李靖中了人家的埋伏。”
　　李元吉緩緩點頭道：“我已經派人去了蕭關，讓劉弘基派壹支精騎去關外接應李靖壹行，同時給李靖帶去了口信，讓李靖以保全自己和麾下的兩千玄甲為主。
　　壹旦遇到了突厥人的埋伏，就殺光、燒光他們從突厥王庭劫掠到的壹切，絕對不能因為壹些牛羊和金銀珠寶丟了性命。”
　　人跟牛羊，以及金銀珠寶比起來，顯然人更值錢。
　　很多時候很多人都選擇了本末倒置。
　　但是對於做大事的人而言，在危險的時候，能輕而易舉的判斷出該選那個。
　　李靖、安興貴、馬三寶三個人，不是已經做完大事了，就是馬上要做大事了，所以他們知道該如何取舍。
　　李世民道：“那就好……”
　　就在李元吉和李世民惦記著李靖的時候，李靖正帶著人在草原上艱難的前行。
　　頡利、欲谷所擔心的大雪已經開始下了，並且壹下就是三天三夜，雪積了足足兩尺半厚。
　　李靖壹行必須壹邊清理積雪，壹邊趕路。
　　不過這對李靖壹行而言都不算什麽，真正對李靖壹行有威脅的是方向。
　　在蓋了足足有十幾床被子的草原上趕路，跟在沙漠裏趕路完全沒有區別。
　　前後左右的地勢基本上差不多，前後左右都是白茫茫的壹片。
　　李靖壹行在大雪積了壹尺半後的時候就迷路了，但是沒人敢說，害怕動搖軍心，所以僅有李靖、安興貴、馬三寶三人知道他們壹行已經迷路了。
　　他們現在憑借著直覺在辨別方向，在趕路。
　　“噗通……”
　　李靖在壹個玄甲軍將士累的跌下了馬背以後，抹了壹把落在眉毛上以及胡須上的積雪，對身旁的馬三寶道：“傳令下去，原地休息吧。”
　　馬三寶點了壹下頭，下去傳令。
　　安興貴在這個時候湊到李靖近前，低聲問道：“妳找到方向了？”
　　李靖臉色微微壹沈，緩緩的搖頭。
　　安興貴臉上剛浮起的興奮之意，瞬間沒了。
　　“那妳讓大家原地休息？”
　　李靖瞥了安興貴壹眼道：“我們已經趕了足足五十裏的路了，該休息了。”
　　安興貴沈下臉道：“我們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趕五十裏路，跟沒趕路根本沒區別。”
　　李靖跳下了馬背，接過了部曲遞過的水囊，悶了壹口已經凍出冰碴子的水以後，沈聲道：“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回去的方向，但我知道，只要我們每天早上迎著太陽走，晌午以後背著太陽走，就壹定能走到代州。
　　等到了代州，我們就算回去了。”
　　安興貴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話，回歸頭張羅起了生活做飯的事情。
　　李靖早在突襲完突厥王庭，劫掠了大批上等的馬匹，以及壹部分牛羊，以及大批量的金銀珠寶，並且放火燒起了剩下的牛羊和馬匹以後，就判斷出了頡利很有可能派人在他們回靈州和涼州的必經之路上劫殺他們。
　　所以果斷的選擇了橫穿突厥，直奔代州，跟李孝恭回合。
　　反正，他們此次的任務就是突襲突厥王庭，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完全可以便宜行事了，不用非要原路返回。
　　去代州跟李孝恭匯合，明顯更安全壹些，所以肯定得選去代州。
　　“蕭貴人和楊貴人呢？”
　　李靖習慣性的眺望了遠處的地形以後，問身邊的部曲。
　　部曲趕忙指向了壹些方向，在那個方向，有七八個裹著厚厚的裘皮的女子，被壹群從齊王府親衛中挑選的將士圍著。
　　女子們縮在壹起，緊緊的將兩個上了年紀的女子保護在她們中間，其中壹個女子臉色慘白的抱著壹個僅有拳頭大的盒子，警惕的盯著周圍的所有將士。
　　李靖低聲叮囑了壹句，“壹定要讓齊王殿下的人看好楊貴人，尤其是楊貴人懷裏的東西，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都不能讓它離開他們的視線。”
　　部曲遲疑了壹下，有些不理解的道：“那東西既然那麽重要，為什麽不直接搶過來呢？反正她們已經落在我們的手裏了，我們即便是從她們手裏搶東西，她們也只能乖乖就範。”
　　李靖瞪了部曲壹眼道：“妳懂什麽？蕭楊兩位雖然已經落難了，但人家仍舊是身份高貴的貴人，我們可以帶著她們壹起回大唐，但不能對她們動粗。
　　不然聖人和齊王計較起來，我們都沒好果子吃。”
　　部曲更不理解的道：“聖人和齊王殿下還能為了兩個外人為難我們？”
　　李靖呵呵笑道：“外人？誰是外人？論關系，論姻親，人家壹個是聖人的表弟媳，壹個是聖人的表妹，齊王殿下見了得叫表姨母和表姑母，妳說人家是外人？
　　跟人家相比起來，我們才是外人。”
　　部曲回過頭看了那兩個被圍起來的女子壹眼，不知道該說啥好。
　　李靖繼續道：“總之，我們得恭恭敬敬的把人家帶回去，也得完好無損的將楊貴人懷裏的東西帶回去。”
　　部曲忍不住道：“那個楊貴人懷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啊？我記得兄弟們沖進她的帳篷的時候，搶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妳都沒說什麽，唯獨她抱著那個東西以死相逼的時候，您才阻止了我們。
　　難道那個東西比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還值錢？”
　　李靖瞥了部曲壹眼，淡淡的道：“對有些人來說，它比天下所有的珍寶都珍貴，對有些人來說，它就是催命符。”
　　部曲壹臉疑惑的看著李靖。
　　所以那東西到底是什麽？
　　在這個時候，馬三寶已經傳達完了原地休息的命令，並且返回了李靖身邊，氣喘籲籲的道：“總管，兄弟們連日來趕路，已經快精疲力竭了。
　　我們必須再放棄壹部分牛羊，以及馬匹才行。”
　　說到最後，馬三寶壹臉的肉痛。
　　從突襲完突厥王庭到現在，他們放棄的牛羊和馬匹的數量，已經超過八萬之數了，想想就心疼。
　　這八萬多的牛羊和馬匹如果運回了大唐，立馬能讓他們這壹批人脫貧致富，並且還能讓他們這壹批人中的壹小撮人府上的資產添壹成，甚至更多。
　　所以放棄牛羊和馬匹，就等於是在放棄錢。
　　放棄的越多，失去的錢就越多。
　　馬三寶怎麽可能不肉痛。
　　不過，即便是肉痛，該放棄的時候馬三寶還是不會遲疑，甚至會主動提出來。
　　因為他們現在的第壹要務是保命，保命比什麽都重要。
　　李靖壹臉深沈的思量了壹會兒後道：“將那些受傷的馬匹全部都舍棄吧。牛羊不能舍棄，舍棄了我們路上就沒得吃了。”
　　馬三寶皺著眉頭道：“舍棄那些受傷的馬匹我贊同，可不舍棄壹部分牛羊的話，會拖慢我們的行程的。
　　雖然我們在突襲突厥王庭的時候，如入無人之境，事後也沒有大批的兵馬追來。
　　但誰也不能保證，沒有依附在王庭附近的那些部族不會盯上我們，不會聚集在壹起來追擊我們。
　　所以我們得盡快趕路，趕到了代州已經才能脫離危險。”
　　李靖瞥向馬三寶，嘆了壹口氣道：“再熬壹熬吧，等到碰見了能明確的辨別出位置的地方的時候，我們就將我們搶到的財貨全部埋在哪裏。
　　那樣的話，我們就能減少壹些負重。”
　　馬三寶沈吟了壹下，果斷道：“要不，現在就放棄壹部分財貨？”
　　李靖目光落在那些正在安興貴呼喝下開始生火的將士們，有些無奈的道：“他們現在還沒有到精疲力竭，動不了的時候，妳讓他們舍棄到手的金銀珠寶，並且還是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妳覺得他們會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