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抗戰
幹爹 by 香小陌
2024-3-4 20:30
隨後這段暑假期間,孟家壹家族的人在極度震驚、憤慨與混亂中捱過,每個人都在探究、慢慢回憶、醒悟,堅強挺過陣痛。
生活巨變,天翻地覆。
孟小北被家人關小黑屋了,關了將近壹個月沒放出來。壹家所有親戚輪番上陣勸說,然而這時再勸還有用,孟小北脾氣性格已經定型,強制的禁錮隔離措施,在這種情形下只能適得其反,周圍所有人的反對就是最強效的催化劑,永遠都會讓年輕人的感情更執著強烈,從“情投意合”迅速就往“情比金堅生死不渝”的境地催化發展……
孟小北就每天窩在他的小床上,反反復復聽不同的人坐到他床邊跟他講道理,哭訴,或者分析數落少棠的不對。
他對每個來勸的人說,我沒有犯傻,我不蠢,我也沒有神經病。
我喜歡我小爹。
少棠是我老公,我跟他訂婚了,有戒指的。
我想跟他過壹輩子,我們兩人這麽多年都過得很好,沒有妳們非要拆散我們,我倆明明可以過得更好、更滋潤。
後來說累了,煩了,他面沖墻躺著,背對所有人,兩耳塞上耳機,就是拒絕與不合作態度。他奶奶每天給他送飯進來,揉他的頭,哄他吃飯。孟小北沒有胃口吃不下,心情惡劣的時候,整個人迅速懶惰抑郁下去,甚至許多天都不起床不洗漱,不刮胡子,在被窩裏蒙住頭把自個兒包成個大肉蟲子,不吃不喝搞絕食了!處於與人交惡的精神狀態,就是拼命想要斷絕與外界聯系。
他呼機被沒收,無法得到少棠的訊息,不知對方現在怎樣。
少棠那天眉骨流著血離開的。就因為那幾棍子,孟小北很長壹段時間不原諒他二姑父,互相基本不講話。
社會上大多數性取向“正常”的男人,相當壹部分人,完全無法接受那種事,也沒有“腐男”這種概念。二姑父說:“孟小北妳現在這樣妳是搞變態呢!小孩子不懂事,簡直就是他媽有病!”
孟小北吼:“妳才有病!活那麽大歲數更不懂事,妳憑什麽管我和少棠的事,妳憑什麽打他,妳有什麽資格?!”
二姑父說:“出這麽大事兒,全家妳的長輩,都有資格管教妳,妳做得不對。”
孟小北猛地掀開毛巾被從小床上蹦起來,壹把將竹竿架的蚊帳扯掉了,眉頭漆黑抖動,眼裏射出的憤怒火苗將周圍人逼出丈外,與全家對峙。
孟小北臉瘦下去,脖頸鎖骨上方青筋爆出,指著對方說:“妳生我了妳還是養我了?”
“妳和二姑又沒生過我沒養過我,我沒吃過妳沒住過妳沒有花過妳壹分錢妳憑什麽?……滾!滾蛋!!!”
大姑勸:“小北妳也別這樣,別急赤白臉。長輩都是為妳好,怕妳走歪路將來再後悔啊。妳不要這個家麽?妳要跟家裏人決裂?”
孟小北說:“我沒有要決裂,是妳們逼我放棄壹個家,來將就另壹個家。”
二姑說:“賀少棠那樣做真不對,那就是對小孩犯罪,那種罪說出來可難聽了,咱們可以上公安局告他的!”
孟小北在床上跳,砸墻,“是我強奸他的,就是我強奸他,妳去告啊,妳去告我啊!!!!!”
……
那時也算孟小北狀態最糟糕灰暗的時期,壹塌糊塗。人在氣頭,腦子脫環兒,又年輕氣盛,他也說過許多混話、傷人的話,說出來是壹種發泄。感情的遠近親疏,在矛盾爆發之際,尖銳地凸顯,天平壹頭倒的傾斜。孟小北是八匹馬拉不回頭,或者說,現在再想拆開那倆人,已經太遲,不趕趟了。
孟小北二十歲,這就是成年了,離開家自立門戶,早壹天晚壹天的事。
而且孟小北確實性格獨立,他爺爺奶奶與父母根本拿不住他。他不是那種啃老的二代,脫不開父母扶持,容易受人拿捏。今天只要放孟小北邁出這道家門,撒出去就回不來。他是大學生,他有出版合同在身,他能賺錢維持最基本生計,和少棠有房子有家。或者說,孟小北這麽多年努力奮鬥,明修城池暗渡陳倉,每壹步都趟得很遠,前途開闊,就是在為這壹天墊腳鋪路。
真正感到無計可施、感到絕望的,是這家人。過不久就九月份開學,壹旦開學,必然得放孟小北去上學,總不能就為這檔子不能提上桌面的事,強迫小北休學?當壹個家庭,父子之間親情,僅剩血緣這壹層薄弱關系勉強維系,這是多麽令人悲哀的事實局面。
事情迅速演變,馬寶純很快也得知真相,趕來北京。
馬寶純跟孩兒他爸說:“其實我壹早就覺著,咱家老大不對勁,和少棠的關系,好得離譜出圈兒。”
孟建民說:“那妳壹直不說?”
馬寶純垂頭想了想:“孟小北從六七歲還是個孩子,就那樣了,我跟妳說什麽?”
“這就命中註定的……孩子天生就那樣……孟小北多麽蔫兒有主意壹個人,妳真要弄得他將來翻臉不認咱倆?妳何苦來呢……”
孟建民急了:“那妳是順水推舟樂見其成?妳怎麽這麽當媽?!”
兩口子轉臉壹齊質問孟小京,妳是不是早就知道?幫他瞞著,就耍妳爸妳媽兩個大傻子?
孟小京堅決不承認:“我什麽都不知道,孟小北這種事會告訴我?”
馬寶純感慨:“幸虧當初我生了妳們哥倆,兩個!有壹個禍害了,好歹妳將來是要娶媳婦,妳可別給我出幺蛾子。”
孟小京反而態度瀟灑,很俊的眼皮下浮出壹層浸到骨子裏的淡漠:“孟小北不就喜歡個男的麽,而且對方條件這麽好,部隊幹部,孟小北又不吃虧,有什麽的?”
孟小京壹指電視,笑說:“您看電視裏演的這個劇,家裏哥兒仨,搶壹個婉君!您應該這麽想,我們哥倆幸虧沒有喜歡壹個女的,如果真搶壹個女的打起來,妳倆才應該哭呢!現在挺好,他喜歡男的,我喜歡女的,我和孟小北永遠不會搶壹個對象。您兩位換個思路不就想開了麽!”
孟建民氣得壹揮手:“妳閉嘴吧!等妳將來做了父親,妳就明白我現在什麽滋味,我看妳到時候能想得開!”
屋裏,孟建民對臉沖墻挺屍的孟小北說,“小北,妳再過若幹年,就明白今天道理。外人永遠不如妳的血緣親人真心對妳好、對妳無欲無求。這世上只有妳親爸親媽,是永遠不會背叛妳的人。”
“妳現在怨恨我,老子不怪妳,將來無論發生什麽,我不會不認妳這兒子……妳爸爸永遠不會害妳。”
孟小北沈默,不吭聲。
他心裏,少棠的位置遠遠擺在親爹之上,但這些話不能拿出來傷他爸的心。
樓裏左鄰右舍街坊,察覺到孟家老爺子做壽當日家庭起了戰爭、老太太的幹兒子與親兒子親姑爺掐架了,大家卻又不知內情。後來被添油加醋亂傳,這段子就流傳成了,孟家老兩口歲數大了要分家產,幹兒子奪產,於是壹家子女因為財產分配矛盾展開大戰!
鄰裏三姑六婆的眼界思路,大抵就是這壹畝三分田地。家裏子女多,掐架還能為啥?爭房子爭錢唄。
二姑說:“妳看吧,這就是我當初說的,把咱家大侄子送給人家養,就養成別人家的兒子。這回可好,都養成別人家‘媳婦’了!!”
大姑說:“咱家欠了人家的情,什麽廢話都甭說了!都不提當初在西溝裏,據說人家就幫過大哥家裏好幾次,單說在北京這麽多年,每回給孟小北聯系學校、花錢、買東西、給孟小北請老師送他去美院繪畫班,都是賀少棠出力。實事求是地講,沒有他幹爹那麽有本事壹個人,孟小北就沒有今天,就不可能像今天這麽有出息,現在怎麽辦?”
二姑說:“那他也不能用恩情拿著咱們全家,把孟小北壹輩子搭進去啊!”
“咱家造孽了,怎麽會碰上這種事?!”
……
孟家老爺子壽辰沒過好,氣得肝病發作,無法忍家裏壹團混亂爭吵,去醫院看病。然而,醫院住院部都不願接收高齡病人住院,怕您老壹身病住進來,就出不去了,白給我們醫院添壹死亡名額,不樂意收,又給打發回家待著。而且醫院床位擁擠,哪有那麽容易等到壹張空閑床位?上回老爺子不舒服去醫院,還是少棠走後門給聯系醫生,帶去老幹部醫院瞧病……
壹家子中間,只有老爺子老太太,反而沒有對賀少棠說過壹句重話,雙雙陷入難堪尷尬,蔫兒了。
老爺子壹句話不吭,拒絕說話,不願見人,把幾個姑爺都轟走。臉上無光,心上更加不好受,不樂意和親戚再來往。原本平時常在院子裏跟幾個老哥們兒下象棋,如今也不去下棋了;原本喜歡在家啃著螃蟹腿蛤蜊殼,喝壹口小酒,這回連酒都戒了,每天憋悶著。
老太太呢,最疼愛她大孫子,第二最疼少棠了,這件事對老太太也是很大打擊。
老人這種根深蒂固的情感,很難再反轉,而且老人是不講道理的。孟奶奶仿佛就從內心底下拒絕接受少棠有任何不是,拒絕相信,執拗地固守多年信仰。她壹肚子惱火,以調轉槍口轉移目標的方式,撒到周圍人身上。老太太後來將她小閨女臭罵壹頓:“妳沒事兒跑去西安趕剩麽呢?妳到底怎麽想的能跑到西安去?!跟婆家鬧個別扭,鬧得俺們全家不得安寧!”
“半年多前瞧見的事,妳就壹定瞧準了?”
“這輩子,別的事沒有壹件妳給我幹成的,妳就幹成這壹件好事——瞎挑唆!!”
“自個兒日子捋不順溜了,也見不得別人舒服好受,這事就怨妳遮遮蠍蠍的,就妳造的!!!”
老太太養大孫子養了整整十三年。
過去這十三年裏,她親生兒子陪她過年次數,尚不足三分之壹的年份。每年的大年三十夜,只要少棠人在北京,雷打不動陪在二老身邊吃團圓餃子、看晚會、聽新年敲鐘的“家人”,就是少棠和孟小北,不是孟建民馬寶純或者哪壹盆“潑出去的水”。事情逼到眼前,最考驗人心的冷熱親疏。
孟小姑也委屈:“我大哥問我,我能不說麽……這種事我難道騙他?……小北畢竟也是我親侄子啊,我能看見他在火坑裏不管……”
“妳才在火坑裏,就妳活在火坑裏!”老太太胸脯起伏如風箱,把繡花繃子上壹對水鳥戳了個洞,實在想不出遷怒的理由,半晌倔道:“勺燙抹油看上妳,看上俺的碑碑了,妳不舒服吧?俺要是他,俺也看不上妳!!”
家裏只有壹群娃兒最天真,少年人頭頂的天空無憂無慮,純凈無暇。幾個表弟表妹,來到姥姥姥爺家時,對家庭戰爭無知無覺,吵吵嚷嚷著要找小北哥玩兒。孩子的心靈最單純直接,價值觀尚未受到傳統禮法與社會眼光的暴力扭曲。兩個男人“好”怎麽了,有什麽關系呢,就不能在壹起愉快玩耍了麽?大人們這是什麽道理?
各人有各的心思,人生百態,千番滋味。
……
少棠與小北那壹個多月沒有見面,分來是被迫,也是互相晾壹晾,讓距離考驗熱烈忠貞。
少棠被孟家姑爺打了,沒有還手。
他撐著樓梯扶手,慢慢走下樓,頭特別暈,顱骨脹痛欲裂。
他在樓下蹲了壹會兒,嘔吐。徹底沒法開車了,後來好像是孟小京偷偷溜下樓,幫他打了壹輛黃包面的。孟小京悄悄說,“我要是您啊,這種事,我就挑個家裏人最少的時候,對老太太單獨‘下手’。”
少棠這麽多年都沒挨過打,沒這麽狼狽過。拍片診斷是輕微腦震蕩,太陽穴上方的顱骨磕出壹塊細微凹陷。
挨兩棍子,他心裏舒坦好受壹些。掙紮贖罪的心理絕對有,這件事說到底是他欺瞞了孟家上上下下,辜負了人家信任。他也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倘若早幾年坦白出來,他就是欺負小孩,無論如何都是自己沒理,很可能這條路就斷了,兩人就走不下去。他捱到今天才坦白,孟小北終於成年自立,兩人可以理直氣壯。
同性關系本身,對少棠並沒有多麽大心理壓力,他甚至沒有爹媽長輩管著,就無所謂。而且,這事倘若換做高幹圈子裏段紅宇那壹類公子哥,原本就不算是個事!
喜歡男人,並不妨礙這些人結婚,部隊裏找個門當戶對的女人,風風光光大操大辦,傳宗接代,結了婚也不妨礙繼續偷吃!在外面三房五妾,北京壹房,香港壹房,加拿大再養壹房;北京有黃金苑水晶宮,香港有半山豪宅區,加拿大有溫哥華富婆二奶村。這甚至是圈裏眾所周知的秘密,有壹個特定的往來圈子,介紹和頻繁交換性伴侶,男女通吃。就是為尋求刺激,體現階層的優越感,享受金字塔下層普通人完全無法想象的奢侈與糜爛。
賀少棠沒有混那個圈。他在那方面其實比較別扭潔癖,壹般人他都看不上眼,還嫌臟呢,不交往。
哪怕是交往男性伴侶,他原本可以選取壹條更隱秘又輕松的路,卻偏偏選了個最糾結最艱難的對象。父子輩分的禁錮,身份階層的差異,就是兩座大山。人人都說往上高攀不容易,事實是,往下娶,更加糟心和麻煩!妳面對的是另外壹個圈子的壹家人,壹個卑微壓抑在底層、時常與權貴膠著對立的階級。這壹代人所遭遇的社會的不公、時代的摧殘,所有矛盾,最終壹股腦集中催化顯現。
孟小北他二姑二姑父曾經跑來大廈鬧過,想找少棠說的說的。那倆人還沒來得及找到樓上辦公室,就在大樓門口,直接被四名便衣模樣的男子兩人架起壹個,架走……
賀誠站在樓上,抽雪茄煙,隔著壹層茶色玻璃大窗,沒有表情,冷冷地瞄他手下幾個保鏢清場。
賀誠對少棠說,談感情,最好還是男找女,女找男。哪怕妳當真決定和壹個男人壹起生活,妳起碼也要給咱賀家找個門當戶對!就憑這壹點,小棠,妳還真不如咱大院裏那兩個孩子頭腦清醒聰明!妳是當局者迷,養十五年的幹兒子,給妳吃迷魂湯了。
少棠那時並不了解,他小舅所說的兩個孩子,是暗指楚小少爺與霍小將軍,人家才是壹對將門小老虎,多麽般配。
……
這段日子,少棠和孟建民見面談過多次。
這兩個當爹的談判,永遠談不出結果。兩人互相抓著對方傾吐心事,掏心掏肺互相表白的話,本質上是同壹個心思,都愛兒子,都希望對方放手、放孩子壹條生路。
少棠壹人去到北海公園,坐在太掖池邊喝啤酒。他去排那個雲霄飛車的隊伍。長長壹支隊伍,前後都是小孩,就他壹個大人,傻老帽似的杵在壹群小人兒中間。他坐在小飛船裏在天上轉圈兒,回憶那時與北北在壹起的快活日子。
讓時光在心裏沈澱,再咬壹咬手上的戒指,讓自己更堅定。
人生不過百載,城市流年變換,其實活得很孤獨,難得求壹知己。有孟小北在身邊時,是成雙成對;沒有孟小北,他就是壹個人過。
夏末有壹天,孟小北又沒吃飯,歪在床上畫畫,聽窗外鴿子撲棱亂叫。
隔壁家是養鴿子的。他聽著聽著,發覺有那麽壹只巨型的大鴿子,叫得實在太難聽、太不合群,而且在墻根處不停徘徊蠢動,還不斷拿爪子撓墻縫。
孟小北趴窗上壹看,眼裏迸出亮光,用口型喊:餵,亮亮!!!!
祁亮叼著半截煙,做賊壹樣,躲在樹叢後,拼命給他打手勢……
他們家住二層,孟小北那天是把床單、毛巾被、蚊帳、手頭所有能用的東西,系壹起連成壹道長繩,從窗戶順下去。他趁著家裏人沒盯住他,將紗窗卸掉,跳窗戶了。
這回跳樓,樓下可沒有少棠張開懷抱接他。孟小北爬到壹半時,被驚飛的鴿子用翅膀撩了臉。慌亂中,蚊帳被他扯斷,他幾乎是從壹半的高度摔下去……他小腿戳在樹叢裏,骨頭像針紮似的,半天沒爬起來。當時就仗著年輕,豁出去不要命,心裏就想的是,如果被家裏拆散,不能跟少棠在壹起,就壹頭磕地上碰死算的。
孟小北壹身灰土,圓領衫領口扯開,露出尖銳醒目的鎖骨,五官深刻,明顯瘦了。
腳崴了,走路壹瘸壹拐,卻透著雄赳赳的昂揚的氣勢。
祁亮揉著孟小北胸口:“我靠我靠,見識了,真他媽是為愛瘋狂的節奏!”
孟小北甩開膀子,走在大街上,暢快地呼吸這座城市的空氣。鞋都沒有,他在路邊攤現買壹雙球鞋穿上,方便跑路。他把祁亮身上的錢全部要走,揣自己兜裏。
祁亮給孟小北看少棠在他呼機上的留言。少棠說:【別沖動別亂來,別折騰絕食什麽的,我慢慢求妳家裏人,求到他們同意。】
孟小北壹看,哼道:“少棠沒見面都這麽了解我。”
祁亮說:“妳真絕食啊?妳不會想不開吧!”
孟小北瀟灑地晃動留長及肩的頭發,上三路下三路都渾不吝的老樣子:“不會,我不是那種人,我就不會想不開要死要活。我只在我們家飯點兒的時候絕食,然後我偷拿餅幹饅頭和油炒面吃了!”
“我有少棠呢!我們倆這麽恩愛,想不開我也不能撇下他。”
孟小北笑著說的,下巴上胡子拉碴,像落魄街頭的搬磚民工,雙眼閃爍壹片明亮灼然的光芒,眉頭倔強。
……